第二章 司馬遷和《史記》

  前面我們說到,司馬相如的賦和司馬遷的《史記》,在表現時代意識方面有共同之處,但這並不意味兩者在思想、藝術方面處于同樣高度。作爲宮廷文學侍從的司馬相如爲迎合君主趣味而寫作的賦,與雖作爲王朝的史官却保持相對獨立的學者立場的司馬遷所創作的《史記》,兩者之間不言而喻存在顯著差別。《史記》不僅具有雄偉的氣魄,而且反映出不斷强化的君主專制對于社會思想文化的巨大壓迫,意識到這個時代的複雜的社會矛盾,體現了對人類社會歷史的深刻思考,這些是漢賦不可能具有的。事實上,《史記》不僅是漢代最偉大的著作,也是整個中國文化史上少數幾部最偉大的著作之一。

第一節 司馬遷的生平和他對歷史與社會的理解

  司馬遷(前145—約前87)字子長,左馮詡夏陽(今陝西韓城)人。他的父親司馬談是一個淵博的學者,對于天文、歷史、哲學都深有研究,所著《論六家要旨》一文,對先秦各家主要學說作了簡要而具有獨特眼光的評論。這對司馬遷的早期教育無疑有重要意義。將近十歲時,司馬遷隨就任太史令的父親遷居長安,以後曾師從董仲舒學習《春秋》,師從孔安國學習古文《尚書》,這一切都奠定了他的學問的基礎,二十歲那年,他開始廣泛的漫游。據《史記•太史公自序》,這一次游歷到達今天的湖南、江西、浙江、江蘇、山東、河南等地,尋訪了傳說中大禹的遺迹和屈原、韓信、孔子等歷史人物活動的舊址。漫游回來以後,仕爲郎中,又奉使到過四川、雲南一帶。以後因侍從武帝巡狩封禪而游歷了更多的地方。他的幾次漫游,足迹幾乎遍及全國各地。漫游開拓了他的胸襟和眼界,使他接觸到各個階層各種人物的生活,並且搜集到許多歷史人物的資料和傳說。這一切,對他後來寫作《史記》起了很大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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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 要:

子學以“入道見志”為基本原則,史學以“實錄”、“良史”為基本原則,二者區別顯著。《史記》最初的書名為《太史公》或《太史公書》,它既是一部史書,也是一部子書,司馬遷兼有史家與子家的二重身份,或者說他是以史家的內容體現了子家的立場。後世對司馬遷的褒貶不同的評價,可以由此得一解釋。



  諸子學與史學本各有其不同原則,二者區別顯著。劉知幾說:“蓋君子以博聞多識為工,良史以實錄直書為貴。”[1](《史通•惑經》)章學誠說:“諸子百家之患起於思而不學,世儒之患起於學而不思。”[2](《文史通義•原學下》)劉知幾又說:“夫國史之美者以敍事為工,而敍事之工者以簡要為主,簡之時義大矣哉。”[1](《史通•敍事》)說明諸子學是主於思想、議論、博學多聞,史學是主於敍事直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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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司馬遷與《史記》

西漢王朝到武帝時期臻於鼎盛,文學創作也出現空前繁榮的局面。在政論散文和辭賦得到長足發展的同時,歷史散文也出現了里程碑式的傑作,這就是由司馬遷撰寫的《史記》。《史記》代表了古代歷史散文的最高成就,魯迅稱它是“史家之絕唱,無韻之離騷”(《漢文學史綱要》)。《史記》是西漢散文由前期向後期轉變時出現的,其風格兼有前期的氣勢磅礡、感情激切和後期深廣宏富、醇厚典雅的特點;其內容既有前期歷史反思的餘緒,又有後期溝通天地人的嘗試。司馬遷是漢代成就最高的散文家,他那淵博的學識、深邃的思想、不朽的人格,以及揮灑自如的神來之筆,令後代文人仰慕不已,千載之下依然可以想見其雄風。

第一節 司馬遷與《史記》的成書

家鄉景觀與童年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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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講司馬遷《史記》。《史記》是中國第一部所謂的“正史”,此下接著還有二十四史。在司馬遷當時,大家只知有經學、子學、文學這些觀念而沒有史學的獨立觀念。所以《漢書•藝文志》裏,只有《六藝略》、《諸子略》、《辭賦略》,而司馬遷的《史記》則附在《六藝略•春秋門》。可見當時學術分類,史學還是包括在經學中,並未獨立成一門學問。但司馬遷卻能創造出第一部“正史”,為以後幾乎兩千年所沿用,這不是一個極值得注意討論的問題嗎?依照現在人講法,司馬遷《史記》可說是一個大創造。司馬遷如何能完成這創造,這是一個大問題。

  上一堂講,中國歷史有三種體裁。一是重事的,一件一件事分別記下,像《西周書》。第二是注重年代的,每一事都按著年代先後來編排,這是孔子《春秋》。第三注重人物,歷史上一切動力發生在人,人是歷史的中心,歷史的主腦,這一觀念應說是從太史公《史記》開始。所以《史記》是一種“列傳體”,一人一人分著立傳,就是以人物為中心。我那年在美國耶魯講中國史,曾說歷史應把人物作中心,沒有人怎麼會有歷史?歷史記載的是人事,人的事應以人為主,事為副,事情只是由人所表演出來的。有一位史學教授特地和我討論,他說:歷史應該以人物為中心,為主腦,這層很有意思。但這人沒有事情表現,便跑不上歷史。我說:在這上,乃是東西方學術上一很大不同之點。在中國歷史上,有很多並無事情上的表現而成為歷史上重要人物的。諸位試把此觀點去讀二十四史,這樣的人不知有多少。譬如《左傳》兩百四二十年,裏面就沒有顏淵,豈不因他沒有事情表現,就不上歷史。但顏淵這一人在歷史上有他不可磨滅的地位,東漢以下人就特別看重顏淵。宋明時代人講理學,也特別看重顏淵。怎能說顏淵不是一歷史人物呢?既是一歷史人物,就該上歷史。所以司馬遷以人物來作歷史中心,創為列傳體,那是中國史學上一極大創見。直到今天,西方人寫歷史,仍都像中國《尚書》的體裁,以事為主,忽略了人。今天我們寫歷史,也跟著西方化,如我寫的《國史大綱》,也就分年分事,而又以事為主。但此為求簡便則可。若進一層講,也可說西洋史學還停留在我們周公《西周書》的階段,還沒有一個大的著作能像孔子《春秋》,乃至於如《左傳》般一年一月這樣分著的,當然更沒有像《史記》之列傳體,這是史學上一極大問題。清代乾嘉時章實齋著《文史通義》,他講中國史學上盛行的是《左傳》與《史記》,分年分人,將來該發展《尚書》體,把事情作主要單位。那時西方新學還沒有來中國。道光以後,慢慢地來了,中國人讀他們的歷史,就覺得章學誠已先見到了,西方的史學就是這樣,所以特別在清末民初,大家認章學誠是中國史學一大師。但我們還得進一步講,這問題並不這樣簡單。在我看法,中國人從《尚書》演進到(春秋》《左傳》,又演進到《史記》,這是中國史學上的大進步。並不能說中國的(春秋》、《左傳》到《史記》都不如西方把事情作中心的歷史體裁。這問題我雖今天只提起這樣一句話,不擬詳細講,但這話殊值諸位注意。

  今天我要講的是司馬遷怎樣會創造出這一種新的歷史體裁,就是列傳體來?他怎樣會提出一個新觀點、新主張,把人物為歷史中心?諸位今天不是大家做學問總喜歡要能創造,能開新嗎?那麼太史公《史記》在史學著作上,他是一個極大的創造,開了一條極新的路,使得人都跟他這條路跑,繼續有二十五史到今天,請問司馬遷怎麼樣走上這條路?我們能不能在這裡用心研究一下呢?

  諸位要知道,我已經講過,做學問要懂得發生問題,這就是所謂“會疑”。有了問題才要求解決。諸位不願意摹仿,要創造,那應先懂得別人怎樣創造的。這問題不是一凌空的問題。司馬遷怎會能創造出史學上的新體裁?我們上面已講過,《西周書》和周公有關係,《春秋》則是孔子所作,即是孔子的創造。孔子最佩服周公,然而他來寫歷史,卻是一個新創造。孔子爲什麼來寫這部《春秋》?爲什麽要來一個新創造?我亦曾根據孟子書裏的幾句話來發揮孔子作《春秋》的大義。現在到了司馬遷,他作《史記》,他自己曾有一番詳細講法,在他《史記》的“自序”裡。諸位要懂得,讀一部書,先該注意讀這書的作者自序。這也就是一個新體。孔子《春秋》沒有序,序是後來新興的。如《莊子•天下篇》,敘述莊子為什麼要講這樣一套思想,作這樣一套學術?也就是莊子書的自序。但此序不是莊子自己所寫。又如《孟子》七篇,最後一段就等於是孟子的自序。所以太史公自序這一體例,在孟子,莊子書中已經有了。以後人寫序,不放在最後,而放到最前來,這不是一重要問題。那麼我們要讀一人的著作,最好應該注意先讀他的“序”,他自己說怎樣又為什麼來寫這一部書,應有一講法,這部書的價值就在這地方。有的序只短短幾句。如顧亭林《日知錄》、黃梨洲《明儒學案》開頭都有一篇序,都很重要。至於我們寫了書請人家來寫序,這又另當別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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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史記》崇儒,抑或以正相反的“異端思想”爲指導(1),至令學術界未能取得一致意見,看來猶有賸義可探,茲不揣譾陋,就崇儒的幾個問題,作一嘗試。



人所共知《史記》是對歷史編纂學的巨大貢獻之一,就是建立了由上古至西漢三千年的通史系統。它受什麼思想支配?主旨為何?這應是瞭解《史記》政治、學術傾向的一個主要關鍵。可是對此似乎未見有人留意。

我以為,《史記》通史系統之建立,反映了儒家思想的需要,其主旨在為西漢獨尊儒術的政策張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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