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五體末篇看《史記》的特質──以〈平準〉、〈三王〉、〈今上〉三篇為主(ON THE SPECIALITY OF THE "SHIH-CHI": A STUDY BASED ON LAST VOLUMES OF THE FIVE FORMS.)
研究生:呂世浩(Lu, Shih-Hao )
指導教授:阮芝生(Ruaan, Jy-Sheng)
國立台灣大學86學年度碩士論文
論文頁數
關鍵詞:史記 ; 司馬遷 ; 五體 ; 平準書 ; 三王世家 ; 今上本紀(SHIH-CHI ; FIVE FORMS)



摘要

古人著書篇章次序多有寓意,尤以首末兩篇含義最為顯著,如《易》始乾而終未濟、《春秋》始元而終麟是也。《史記》五體首篇──本紀首〈五帝〉,十表首〈三代世表〉,八書首〈禮書〉,世家首〈吳太伯〉,列傳首〈伯夷〉──皆寓「貴讓」之意,此前人已發揚闡明;然《史記》五體末篇──本紀末〈今上〉,十表末〈將相名臣年表〉,八書末〈平準〉,世家末〈三王〉及列傳末〈貨殖〉──是否有所寓意,則幾乎無人論及。故本論文以〈平準書〉、〈三王世家〉、〈今上本紀〉三篇為主,希望能對《史記》五體末篇作一通盤之考察與分析,以求在前人的基礎上,對此問題作出更深入的研究。

書體首篇是〈禮書〉,讓者,禮之實也,故有「貴禮崇讓」之意。而書體末篇是〈平準書〉,〈平準書〉言平準設置之原由,凡三十七變,述天下因武帝之多欲而耗敝,因耗敝而與民爭利,最後則籠天下之利為人主一人所有,於是而有平準之生。太史公並列古今之變於正文及贊語之中,然後知世風之衰皆因一人之多欲。正文結以「烹弘羊,天乃雨」,贊語則結以暴秦之亡,以此隱含譏刺武帝之意。

世家首篇為〈吳太伯世家〉,盛贊太伯讓國與季札讓德,其有「崇讓」之意甚明。世家體末篇為〈三王世家〉,太史公採編列公文書之作法,來作〈三王世家〉,並非不能直敘其事,而是欲採武帝及群臣「自供之詞」,以彰武帝讓虛促實、好欲爭利之心。史公於正文內不發一言,正可襯托出武帝君臣文辭之「爛然可觀」,又何言哉!其譏諷之意,尤深於〈河渠書〉中的「瓠子之詩」。首末一正一反,互為對照。太史公於世家體之首末,寓崇讓譏欲之深意,於是而明矣。

本紀體首篇為〈五帝本紀〉,所言皆五帝盛德及堯舜禪讓之事,寓有崇德貴讓之旨。而本紀體末篇則為〈今上本紀〉,此篇今雖亡佚,然由《史記》各篇與武帝相關之材料,則可明太史公之意。從〈敘目〉所言:「漢興五世,隆在建元,外攘夷狄,內脩法度,封禪,改正朔,易服色」各點來看,太史公在《史記》一書中,有以始皇暗比武帝之意。而由〈今上本紀〉亡佚的相關史料來看,此篇極可能為漢廷所刪削,如無譏刺,何必削之?故可略推〈今上本紀〉之作意,必與譏刺武帝有關。故日後《史記‧今上本紀》與《漢書‧武帝紀》一亡一存,實乃其來有自。

表體首篇為〈三代世表〉,有非爭貴讓之意。表體末篇則為〈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〉,太史公實以表中的「大事記」譏刺漢家以天下為其一己之私產,而以「倒書」悲群臣之不得其死,以寓譏刺「漢家德薄私天下」之微旨。列傳體首篇是〈伯夷列傳〉,列傳體末篇是〈貨殖列傳〉。伯夷傳是欲義之極,此傳是欲利之極。奔義與爭利,正是要與〈貨殖傳〉對照首末。

總括來看,《史記》五體首篇無一不含崇讓之意,而《史記》五體末篇無一不含譏刺之意。〈今上本紀〉極言武帝之過;〈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〉以大事記及倒書對照,以諷漢家之德薄私天下;〈平準書〉列三十七變,以明武帝之聚斂攘奪,實與暴秦無二;〈三王世家〉錄君臣之自供,不言而彰武帝虛讓實欲之心;最後全書以〈貨殖列傳〉結尾,言「人主好貨,使四方皆變俗趨利」。「爭」的反面是「讓」,故太史公於《史記》五體首篇皆推言「貴禮崇讓」之旨,於五體末篇則皆暗寓「賤利譏爭」之義,其深意就在「以讓化爭」,防世亂於未然之前。禮讓因於德,讓德之至,則天下國家無不可讓,故能以德化民,使「百姓昭明,合和萬國」,此即《史記》全書首〈五帝本紀〉之意。反之,利爭出於欲,爭欲之極,則「天子將患貧而與民爭利,自為商賈,導民於爭,激成末俗」,此即《史記》全書末〈貨殖列傳〉之意。故《史記》乃為「論治」而作,後人不知此深意,僅以《史記》為一史書,於是失其為「論治之書」、「百王大法」之特質,豈不辜負太史公之深意!史公於全書之首〈五帝本紀〉之「太史公曰」,開宗明義即言:「非好學深思,心知其意,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」,豈虛言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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